深渊。

随心。

[楼诚/风镜]好梦如旧(六)

都说明楼去法国了,结果王成栋还是来了。说是来探讨一下马克思的《共产党宣言》。

明镜觉得奇怪,但涉及她学生时代的理想,怀旧的力量促使她讲得近乎激昂:“我是真的感谢陈望道先生,如果不是他十一年前著了中译本,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这些人看到。”

王成栋坐在对面看着她,觉得现在的明镜比起那个端庄威严的明董事长要生动许多。他对毛发旺盛的大胡子德国人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兴趣,对他说了什么写了什么也没兴趣,倒是明镜让他觉得有意思。按理说明镜讲的这些都是在外不便大声宣扬的东西,此刻他一个党国军人却坐在资本家的客厅里听着资本家谈共产主义,这更有意思。

明台关着自己卧室的门,明镜在客厅讲话的声音穿透了木门清清楚楚传到他耳朵里,不过内容听不清楚,只知道她讲的投入。

又不能下楼去找姐姐玩了。

明台自始至终没见那客人的样子,那个人长什么样不重要,他来做什么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打扰了明小少爷的正常娱乐。

明家从来不缺客人,能进明家客厅的大多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,不然就是明楼明镜的同学朋友。明台知道,每当家里来了客人,客厅都是不宜久留的地方。

五年前他还处在“狗也嫌”的年龄的时候,跑到明楼带来的客人面前撒欢儿。明楼好声要他回自己房间不要捣乱,他偏不依,直到明楼阴沉着脸色叫来明诚硬拖他回房。

明楼骂人从来不是最可怕的,他阴着脸才骇人,颜色森森的让人看着就背后发凉,这代表他真的生气了。明台就此也长记性了,但凡客厅有陌生人,他就老老实实憋在自己房间里。

可是自己一个人太闷了。明台悄悄推开房门,蹑手蹑脚地在走廊上走了几步,刚巧看到阿香打扫完明诚的房间。

他在门上敲了一下,明镜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着,阿香却没听到。他又跺了一脚,明镜的声音顿了顿,阿香准备下楼了。明台急了,努力地用气声喊阿香。

“明台,你干什么呢?”明镜早就发现他了。

明台索性大声说了一句:“我找阿香!”

被点名的小姑娘一头雾水地回过头,看着明台比比划划的手势快步走了过去。

明台把她拉进房间:“哎,你陪我玩一会儿吧。”

“小少爷想玩什么?”阿香显得有些局促。

明台眼珠子一转,虽然不像明楼的书房那样不准随便进,但他没怎么进去过明诚的房间。

“你刚刚去阿诚哥的房间了吧,有什么好玩的吗?”

“好玩的?”阿香摸着下巴思索,“阿诚哥的书架上摆了很多很多的书,都塞满了,书桌上还堆着书。”

“无聊。”

明台问过了话,阿香出门时才出一口气。刚才她在书架除灰的时候看到一本书边上夹着三张照片,一张全家福,一张明诚和明楼的合照,还有一张在头的位置被剪掉出一个圆形的窟窿。

这可不得了啊。

阿香赶紧把照片又塞了回去,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过。


明诚支着下巴往窗外看。艺术鉴赏课的教授询问大家各自喜欢的演员,一时间同学们就讨论的炸了锅。明诚被点了名,他起初讲了孟小冬,顺口又提了几句京剧。

只有教授对他点了点头,他只好又讲了葛丽泰·嘉宝,当初明楼还带他去大世界看了《安娜·克里斯蒂》图个新鲜。他坐下的时候,其他同学还在为电影里可怜的安娜而惋惜。

是不是这世界上的所谓秩序都像书上记着的海牙规则,看似维持公平实则偏袒强者?明诚就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到课程结束。

跟沢井晴顺路去了趟集市,晃晃悠悠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得完全。

门口站了个人,走廊里光线昏暗连轮廓也看不清楚,明诚抱着手里装满蔬菜的纸袋一愣,思索是否要拿出根萝卜来当防身。

“阿诚。”

果然是明楼。

“大哥等了多久?”

“没有多久,我才刚到,就听你回来了。”

肯定又没带钥匙,明诚在心里嘟囔了一句,这回没有当面揭穿,把一包蔬菜塞到明楼怀里,丁零当啷地把门拧开了。

明诚跟明楼的房门是对着开的,很容易就能望见对方在做什么。这样好,也不好。

明楼坐在桌前读着今天的报纸,明诚忍不住走过去拿起金丝边眼镜来给他戴上。虽然根本是平光的,但这样明楼看起来更有点学者风范。明楼看他一眼,赶他回去看书。

“早点休息。”

明诚闻声从书中抬起头来往对面看,门是虚掩着的,明楼是准备睡了。他收拾收拾,也半关着门躺到了床上。

他的床挨着窗户,一抬眼就看得见巴黎的夜空,漆黑的绒布绸子上挂着星星点点的钻石似的。以前他总是跟明楼睡在一起,小小的脑袋枕在宽厚的肩膀上,呼吸都串在一起。

床头柜上怀表在浓重夜色里分走了一点钻石的闪耀,微微泛着金属光泽,明诚借着星月的光芒摸起怀表来打开看看。

怀表盖子上贴着明楼的照片,是明诚早些时候小心翼翼剪下来的,下剪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异样的感觉。可转念一想,他将把它放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啊。

先生。

明诚默念这两个字,攥着怀表进入了梦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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