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渊。

随心。

[楼诚/风镜]好梦如旧(十六)

明诚所说的“送行”是指在一起好好吃顿饭,谈谈心,散散步,最后再在车站作别。

但明楼走得匆忙,甚至也没来得及给明诚一个好好跟他道别的机会,只做了明诚预想中的最后一步。

夏日将至,不冷不热的天气挑衣服最是尴尬。空气闷闷的,隔一会儿还淅淅沥沥地下一阵小雨,再隔一会儿又放晴了。

火车头缓缓驶入站台,轧着隆隆的响声冲向人群。

两边多是即将分离的情侣,当然也有一家人难舍难分的场面。浪漫成习惯的法国人递出一个又一个亲吻,在送别的伤感中又营造出一股暧昧的气氛。

明诚攥着皮箱提手的两只手紧了紧,表情轻松地将箱子放到明楼脚边。

“先生,抱一下。”

明楼应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。除了皮箱,其他大包小包的一堆都是明诚前一天特意去买的,看那包裹鼓鼓囊囊的像是花光了他所有积蓄才换来的。

明楼张开了双臂,稍稍倾过身子把少年抱在怀里。他这才感觉到这孩子长大了不少,肩膀宽厚硬朗的一些,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赶上他高了。

那是一个温暖却短暂的拥抱,在这样的天气里暖出一丝汗意。上百人的分别也没法让列车多停留一分钟,明诚向着车窗里的明楼挥了挥手,看着他在缓缓移动的车厢内坐好才将手放下。明楼没再回头,他不知道还有人在看他。

明诚惊讶的发现自己还颇有演员天分,以前没怎么注意过,越长大就越发明显了。

他放下了微微扬起的嘴角,垂下眼睫,将双手抄进大衣口袋里。他特意穿了自己那件棕色暗格的西装,搭一件浅色长款风衣,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。可他一点也不高兴,几分悲凉寂寥在他失去笑意的刹那间涌上心头,激得他鼻尖一酸。他吞了口口水,到底也没哭出来。

伤春悲秋,哪个也不好过。

巴黎右岸明诚并不常来,但他决定一个人多走走,排遣一下胸中郁结。

离巴黎北站不远就有一处公园,草木都郁郁葱葱,枝繁叶茂地展示着自己满身的鲜绿色。刚割完的草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香,明诚是最爱闻这个味道的,从前恨不得幻想自己能找块地天天割点儿草。

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徘徊了一下午,最后竟然不知道走了多久步行到的家。

率先发现明诚不对劲的是沢井晴,他发现自己这位邻居比之前安分了不少,大哥一走就像是把魂儿都一起带走了似的。以前还会精力旺盛地跟他小打小闹,现在除了读书就是读书,后来连饭也缩减成了一天一顿。

沢井晴放下钢笔试图打破沉默的局面:“我说你也不至于……”

“什么?”明诚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抬起头来,满眼迷茫。

沢井晴一时语塞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:“算了,看你的书吧。”


巴黎的夏天比上海要好过许多,少了那么些潮湿难耐,气温也要更温柔一点。

明诚在日复一日地读书中攒了不少东西,他写了厚厚一沓信,分在了好几只信封里,还有写给大姐和明台的信,最后一并注上姓名寄回了家里。

他也不知道明楼在没在家,但应该总会收到的。

信中多是日常琐事,也有读书心得,再就是少年的那点儿心思。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,该说是个一沓百科全书式的信了。写给亲近的人的信,也就没那么注重各项杂礼了。

信笺跟人一样需要在海上漂很久,甚至更慢一些。

等到了又一个秋季,明诚依然没有收到回信。大姐和明天来信了,还寄了些旁的东西,就是没有明楼的信。他想或许是信在海上丢了,又或者是被分拣的人落下了。可明楼要是收到信了,总会回他的。

这是他十岁之后度过的第一个没有明楼的夏和秋,他低下了头,只让苏珊看到了半张笑脸。


实际上明楼的确没回家去,他一回国就先到了南京。那时候民国教育部将要成立个国立编译馆,他作为海外留学归来的有为青年自然是组建国立编译馆的中坚力量。这个身份不光能使政府得利,他身后的力量也正从他这里获取便利。

读书人的圈子总比官场和商场要单纯一些,每天跟书和文人打打交道似乎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。偏偏这些轻松事才是明楼的兼职。

不管是哪方力量,他情愿也好,不乐意也罢,都想要利用他渗透一些什么东西。

日军对上海发动进攻,政府看着兵临城下就迁都洛阳,还起个名字叫行都。这般仓皇逃窜,岂能让人不忧?

明楼有些累了,离了素日陪伴的人不是不行,只是格外疲惫了一些。

他连回国的事情也只是在信中跟明镜一笔带过,若不是担心家人安全,他连这封家书都不想写。听说明诚写了许多信给他,他想了想还是让明镜收到他书房里去。

有些东西,只是放在身边就会叫他分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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